第 67 章

　　是夜。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黑暗里缓步而出：“我来杀你。”

　　风吹百里, 素月流辉, 为何有这么多人不愿抬起头，去看看头顶的天空, 而只愿紧握手里的刀呢？

　　凤翔一身黑衣立在光影处, 眉目清冷，像一把待出的冷剑，满身泛着“不死不休”的气息。

　　沈臻婳沉目打量着他，突然发现他似乎很年轻。

　　17岁？18岁？

　　院中，一坐一立, 两影近在咫尺。

　　沈臻婳问：“不怕死？”

　　凤翔回：“虽死不悔。”

　　沈臻婳问：“为什么？”

　　凤翔答：“奉师命。”

　　沈臻婳起了身：“你这便是你与你师弟最大的不同。”

　　凤翔拔出了剑, 言语冷漠：“请亮剑。”

　　沈臻婳：“你义无反顾地赴死, 没想过挂念你的人？”

　　凤翔：“凤翔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无牵无挂, 孑然一身？

　　沈臻婳仰头笑了。

　　真不知应该可怜他, 还是该羡慕他。

　　沈臻婳：“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个有人念想，被人挂念的下辈子吧。”

　　黎王剑出鞘, 剑光破开月影, 两影交错，画面仿若静止，一人收剑而立, 另一人纹丝不动。

　　是这年代活着太苦了吗？

　　所以死，这么容易。

　　为师命，为不辱家主赏识之才, 可死。

　　为帝国，为信仰，为看不见的神，可死。

　　“砰”！

　　长身直立的背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灰尘四溅，吹起了一地的海棠落花。

　　玄谷派宗主之位，大弟子凤翔与师弟凤鸣相争趋于白日化，玄谷派宗主以亲手杀死鬼藏老人的关门齐孟氏为注，宣布胜出者不但将胜任玄谷派宗主之位，还将迎娶他唯一的女儿凤葵。

　　派内，拥立凤鸣者居多，是以大弟子凤翔决定单枪匹马挑战齐孟氏，一洗黑森林之辱。

　　悲恸的女声在夜月下响起，带着十足的感染力。

　　“大师兄，你……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是谁说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

　　那跪在他身边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又算什么？

　　“我要杀了你！”

　　那划破长空且破了音的女声，像一股激流冲进了她的血管，直奔她的心脏而去，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夜，想起了她的孩子在她怀里慢慢失去了呼吸，想起了窗外姹紫嫣红的烟火，想起了卫宫玉高王座上的一对倩人。

　　要多失望，要多愤怒，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沈臻婳无可抑制的双手捏紧成拳，转身面向了朝她冲过来的女子，面色平静，心里却波澜成海。

　　“力量不对等，与之拼命，谓之愚蠢。” 剑风吹开她的碎发，她伸出两指钳住她的剑面；“咣啷”一声，长剑断裂，一半断剑从女人手上震落，一半仍在沈臻婳的两指间。

　　凤葵看着她苦涩一笑，终于不再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转身跪倒了凤翔的身边。

　　凤葵： “大师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骗你说自己喜欢凤鸣师兄……呜呜呜……我想……葵儿就是想……就是想逼你……逼你说喜欢葵儿……呜呜呜……大师兄我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葵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悲剧，她不想，也不爱看。

　　“来人。”

　　沈臻婳背过身：“把凤翔交给凤鸣。”

　　“不，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师哥交给凤鸣。”凤葵扑在凤翔身上，不让任何人靠近。

　　沈臻婳狠下心不去看她。

　　女人的哭喊声，诅咒声，她一律聪耳不闻。

　　“我诅咒你一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尾音在小院上空久久环绕，沈臻婳戏谑一笑。

　　她重生两世都不得好死，这还不够吗？

　　凤鸣啊凤鸣啊，望你对我的允诺切勿失言！否则，我真怕会忍不住灭了你那无神无鬼，只会装神弄鬼的玄谷派。

　　……

　　几个时辰前。

　　凤鸣：“今晚我师兄会来杀你。”

　　沈臻婳：“要我帮你杀了他？”

　　凤鸣：“不。我想求您一件事。”

　　沈臻婳：“……”

　　凤鸣：“杀了我！”

　　沈臻婳：“这年头还有人求被杀的？求杀不如自杀，我可以借你把快刀。”

　　凤鸣苦笑：“阁下能给个死人不死的方法吗？”

　　沈臻婳：“怎么？不忍你大师兄受死？”

　　凤鸣：“他到底是我师兄。”

　　沈臻婳嗤笑：“你应该不止只有一个师兄。”

　　凤鸣：“却只有一个同父母血脉的大师兄。”

　　沈臻婳假惺惺的“感叹”：“可怜呀，手足相残。”

　　凤鸣：“这还得多谢阁下的挑拨。”

　　*** ***

　　一片花瓣坠落，在天空飘飘荡荡，沈臻婳伸手将它接下。

　　落花太脆弱，一握就失了颜色。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姜狐走到她面前，将一片落花从她头顶拂掉。

　　“可能——今天心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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