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安瑾里嗅了嗅鼻子：“什么味道？”
店内萦绕的淡淡木香里，似乎还缠着一丝非人类气息。安瑾里循着这股味道缓缓直起脖子, 这时, 身后却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闷响。
敖瑟立刻回头：“谁？”
架子上木雕摆得密密麻麻, 透过几道亮白缝隙看过去，空无一人。
敖瑟皱了皱眉, 抬脚绕到架子一头, 安瑾里见状，转身走到另一头。只见地上蹲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人影，正小心捡起被碰落的木雕, 站起来后发现左右两边各堵了一人，不由茫然地愣了愣。
看清楚人后, 安瑾里惊讶道：“江教授？”
“安同学，敖同学，你们也在这里啊, 真巧。”江城看看安瑾里，又回头看看敖瑟, 似乎想到什么, 道, “你们一起出来玩啊。挺好的。”
安瑾里觉得他的话有言外之意, 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可敖瑟却点头道：“嗯。我们一起来的。”说着, 朝安瑾里斜勾了一下唇角。
安瑾里感觉脸颊好热好烫！
可明明这个店哪里都阴森森的。
好在江城并不是八卦之人，他露出一个了解的笑容，便不再提, 而是问他们怎么不去热闹的地方逛一逛，现在年轻人很少喜欢木雕的。
被一口一个年轻人叫着，安瑾里感觉很不好意思，他和敖瑟年龄加起来恐怕是江教授的几十倍不止。
安瑾里黑眸亮亮地道：“它们雕刻得很精致，很漂亮。只要是美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话音刚落，就见敖瑟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了看他。
江城将完好无损的木雕放回架子，推了推金边眼镜，笑道：“哈哈，安同学的心态真是难得。可你又怎么判断一个木雕美不美呢？”
安瑾里对艺术一无所知，他不会用专业的角度和眼光去评判，只会：“用眼睛看啊。很多时候，一件东西的内在也可以通过眼睛看出来的。”
“哦？”江城有些好奇。
安瑾里指着那一排没有眼睛的木雕：“虽然它们看似有缺憾，但实际上，不管是雕工的精湛，还是细节的刻画，都比其他那些完完整整的要好。而且它们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雕刻之人一定耗费了许多心血和精力。”
“光？”江城摸着下巴，回头仔细看了几眼，但什么也没看到。
“木雕对材质、技法的要求都十分苛刻。从选材、打磨、雕刻、涂漆都需要充足的耐心和细心，耐得住寂寞，抵得住诱惑。能做出如此逼真的木雕，对手艺人的天赋、经验、心性都有讲究。安同学，虽然我不明白你所说的光是什么。但是——”
江城推了下眼镜，笑道：“我赞同你的说法。”
安瑾里腼腆一笑。
江城说着，熟练地从架子上取下几个木雕，打算将它们买下来。
见安瑾里一脸感兴趣的样子，敖瑟建议道：“我们也去买几个吧。”
安瑾里不由自主捂了下口袋，这家店的木雕价格一看就贵，他带的钱恐怕不够。
敖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我请你。”
“不。”安瑾里拒绝，不确定道，“买一个的钱，我应该还是有的。”
敖瑟却不容置喙地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提到架子前，强势道：“就当给你的生日礼物，随便挑。下次我生日，你也送我一个礼物就行了。”
安瑾里：“……”
可是，他的生日明明还有很久啊。
但在敖瑟强硬态度之下，安瑾里只能挑了几个木雕，抱着一堆精致的小玩意儿，心中默默地想，以后一定努力攒钱给大直男会长买生日礼物。
安瑾里和敖瑟抱着木雕去柜台，江城已经结好账了，店主是一个年轻姑娘，小圆脸透着婴儿肥，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有灵气，但此刻红红的，像是刚哭了一场。她和江城挺熟悉的样子，本来在说话，见他们过来，立刻打住话头。
江城说道：“没关系的。苏落，他们也是山海大学的学生，是你的学弟。”
店主居然是山海大学的学生啊，安瑾里眼睛一亮，第一个念头是：能……能打折吗？
但被叫做苏落的姑娘此刻显然心情低落，咬了咬唇，勉强打了个招呼就帮他们算账。
出乎安瑾里预料，这些看着价格不菲的木雕都很便宜，弄得他打不打折都不好意思问出口了。
苏落像是看出他的疑惑，闷闷不乐道：“我准备把这家店盘出去，以后也不从事木雕生意了。现在没几个人喜欢这玩意儿。生意凋零成这样，要不是这店是我爷爷的爷爷开起来的，我早就想把它卖掉了。”
“唔？”安瑾里惊讶地瞪大眼睛，“可这样多可惜啊。”
百年老店，传承了几代人的手艺，就这么终结，自然是可惜的，苏落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指了指那几排落满灰尘的木雕：“喏，它们都是机器做出来的，便宜又美观，和手工做的差不多。谁愿意花冤枉钱买贵的呢。”
敖瑟抱起双臂，道：“对于外行人是一样的，但对于内行人，就不一样了。”
苏落叹了口气：“什么外行内行，都差不多的。”
安瑾里却能看出她内心的不舍，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差不多，就不会区别对待它们了。那些没刻眼睛的木雕上没有落灰，说明你每天都会仔细擦拭……唔，对了，它们为什么不刻上眼睛？”
“很多人都这样问我。”苏落转头看了一眼，耸耸肩说道，“这是家训，凡出自我们苏家人之手的木雕，皆不得雕眼。我小时候同样问过父亲，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他知道却不愿意和我说吧。当然了，我更倾向的是，这只是卖木雕的一个噱头罢了，就和现在千奇百怪的营销一个道理。”
安瑾里正要付钱，敖瑟却先一步拿出手机，弹了下安瑾里的脑门。“说过的，生日礼物。”
安瑾里只好默默低头，脸颊悄悄爬上一丝红晕。
谁知，苏落没接敖瑟的手机，而是瞪了他们好一会儿，忽然“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现在连小男生都有男朋友了吗？！为什么我却还要被男人甩！”
安瑾里：“……”
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啊！
可苏落却捂住耳朵不听解释，伤心地趴在柜台，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很快汇聚成一滩。
安瑾里见她伤心成这样，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他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苏落哭了一会儿，擦擦眼泪，表情变得憎恶，手中捏着的一把刻刀都被她折弯了。
安瑾里：“……”
苏落咬牙切齿道：“呵呵，我这辈子都会诅咒他，上厕所没带纸！吃泡面只有调料包！”
原来，苏落的前男友和她在一起五年了，两人从大学就开始谈恋爱，感情一直很好。但是半年前的某一天，前男友突然不辞而别，她找了半个月，电话也打不通，担心地都报警了，警·方倒是没查出什么，就在苏落提心吊胆、夜夜难眠地过了一个月，失踪的前男友突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不会回来了。
苏落又生气又着急地追问为什么，可前男友却支支吾吾地不肯多说。苏落本觉得他被骗进传·销关起来了，但又不像。前男友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身边也没几个朋友，她是他最亲密的人了，苏落问过他几个朋友，都说没接到借钱之类的电话。而且接下来的几个月，前男友在朋友圈里晒出很多照片，显示他活得很好很滋润。
苏落一手握一只刻刀，刮擦着，恨恨说道：“好聚好散也行啊，他这算什么？就算给我戴绿帽了，想分手，好歹要给一个理由吧？！”
安瑾里劝慰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你可以往好处想想。”
苏落：“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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