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幸福的味道
再次回到陆家，已经是晌午。
她先下了车，陆续将车子停到车库，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果真不上班？”
他按锁车键，“按行程，今天还在福州。”
“所以积极怠工？”
陆续想也没想，嗯了一声。
正在院子里嬉戏的妞妞看见夏炎，如脱了缰的小马跑了过来。夏炎还没反应过来，小妮子一个熊扑，两个人都跌到了草地上。
妞妞又长高了不少，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又重又沉，夏炎又好气又好笑。
的确，这个小姑娘是这个院子里最有生机的。
片刻，夏炎身上一轻，小妮子已经被陆续提了起来。她四脚朝天仰躺着，身前伸出一只手来，夏炎伸出了右手，那只手触到她的手，似是顿了一下，移了下手的位置，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如提小鸡般的提了起来。
她的手微凉，而他的却干燥，温热，这样的触感让她的心为之一颤。
“夏老师，我可想你了。”妞妞就像一块牛皮糖，一直往她身上黏。
看来之前的那次摔跤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伤害，夏炎嘴上没说，心里却是已经融化了大半。
刘妈从里面端出自制的曲奇，脸上稍显讪讪，但还算和气，“现在日子长了，夏小姐，吃点点心吧。”
妞妞抢着吃了一块，转身问夏炎，“夏老师，你的脸怎么回事？”
“没什么。撞了。”
“不是，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或许是热的吧。”夏炎低下头去拿曲奇，坐在了茶几上，边喝了口亮点。
阳光下，红色的凤凰花带着腥甜的味道，一片片落下。
“我去楼上处理点事情，午饭叫我。”
夏炎看着他走远，坐了下来，边吃茶，边闻着这满庭院的花香。许久没来过，这边没什么变化，庭院里的灌木修剪的很整齐，身后的泳池上边阳光落在上面散着波光。深呼吸，嗅着各种味道。
在陆家待了好几天，陆续的确是忙，他虽然没去公司，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正是五月的天气，湛蓝的天，碧绿的树，暖洋洋的日光，陆续干脆将自己的笔记本拿到院子里，坐在庭院当中的藤椅上，写邮件，看资料。他做事有自己的步调，很少看到他急躁，各项事物都处理的有条不紊。但他似乎总能找到空隙，跟她聊天，一起吃点心，提醒她擦药膏，或者开车带她去附近便利店买她想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的手擦了药膏，好得很快。
她并没有带衣服，陆续却是没有送她回去的意思。他宁愿载着她去大老远的商场不厌其烦地买了一套又一套，也没半点要送她回去的意思。
一天吃完午饭，他说，“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夏炎正拿着手帕，模仿着他擦嘴，将手帕扔到了一边，“那还等什么？走吧。”
“进去加件外套。”
五月的天气，夏炎贪凉，来陆家后，只出去买了两件短袖换着穿。陆续看她这样，又是忍不住摇头。
穿了外套，陆续带着她出了家门。车子开进了市区，在外环路的一个大厦外面停了下来。他停稳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水了，递了一瓶给她。她转开，喝了几口。
“等一会儿，他应该会出来。”
“他在这边做什么？”
“上班。”
夏炎转好瓶盖，忿然道，“好好的大学教授不做，跑到这儿来上班？”
“你不是当事人，你怎么就觉得他现在还不如之前呢？”他看了眼她，显然不苟同她的话。
夏炎侧了身子，一手搭在椅背上，“哎，我怎么就——”
“是他吗？”陆续忽然看着前方，问道。
斜前方的大厦里走出一个人，穿着黑色长袖T，胸前有图案，应该是某公司的logo，下身穿着深色牛仔裤。他从大厦走出来，抬头的瞬间，夏炎看清了他的正脸，一张白脸黑了，瘦了。脸上的轻嫩不复存在，整个人沉默了不少。
昔日的小白，除了依稀的面容，夏炎几乎认不出来。
“我去跟他谈谈。”夏炎下了车，嘭的关上了车门。
夏炎走到了路边，小白是往路边走的，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夏炎。
只看到有人挡在前面，往旁边走了两步。夏炎走到一边，又挡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来，夏炎冷冷冲着她笑。
他脸上僵住了。
“聊聊？”夏炎问道。
他又低下了头，脚在地上踢了踢，像是在磨蹭时间。
夏炎抱着双臂，看着他。
许是感觉到夏炎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他们绕过马路又走回到广场，广场中央有个大的喷泉，现在的季节喷泉还没开。喷泉中央喷头上积满了灰尘。夏炎直接半坐在了喷泉台子上。
“白函文，你一个读过书的，干出来的事没想到这么没底线啊。”
白函文脸上白了一下，又红了一下。
“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你不要指望捡个爸爸做。”
“我会养活他们的。”
夏炎笑笑，“就凭你现在这个态度，你觉得说得过去吗？你陪她做过产检吗？你知道她肚子大到走不动路，翻不了身，睡不好觉，还要整天担心你吗？”
小白弓着腰，脸上神色晃动。
“下个月5号预产期，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如果连这个都错过了，你觉得你就算挣个金山银山，笑天她还会看你吗？她又不是没见过钱，她也没觉得你花了命挣来的钞票有多重要，她要是看中钱，她也不会看上你。”
小白正在大广场上，整个人像是遭雷劈了，晃了一晃。
“或者，她不要孩子你更开心？”
“怎么会？”他脱口而出。
夏炎笑了下，“要或者不要，你还有说话权吗？！”
他神色黯然，一片头发遮住了眼睛，“她，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死劲等你。不敢回家，不敢乱跑，整天拖着个大肚子，等着你想通了，回家。这样你满意了？”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一双失神的眼睛颤了颤，他咽了下喉咙，“不是的。”
人跟着向后退了一步。
“下个月5号，你看着办吧。”
她并没有再看小白，往回走去。
回到车旁，陆续半坐在车前面，正在打电话。在家里也是这样，他总有讲不完的电话，夏炎习以为常，拿开了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
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水，猛灌了几口。看了看刚才的位置，小白身影已经不见了。
陆续的背影却是盖住了半个车玻璃，夏炎吁了口气，无聊地看着他。他今天还是穿的灰色衬衫，他低头讲着事情，微弓着背，背部线条错落，肩膀开阔。这么看他，他身材还是蛮好的。只是平时太过一本正经，让人很少去关注他的体型。
他还在讲着电话，忽然转过身来看了看她。嘴里还在说着话，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冲她点了点头。
他一定以为她是等的不耐烦了。
他将头靠在了车窗上，继续盯着她的背影看。
一会，他收了手机，开了车门，坐了进来。
“夏炎，你这样逼他。”他边启动车子边说，“还不长记性。”
她缩回脖子，干瘪地笑笑，“他那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你了解他多少，你就这样贸然说他。”陆续手握着方向盘，没有开出去，“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一家通讯公司做推销，别人都是开车去拉业务，他呢，骑着个自行车去拉客户。”
“他过得并不轻松，却也有底气。”陆续驶出了路边，“你这盲目揣测别人的毛病，是不是该改改？”
夏炎忽然格格笑了两声。
“我不揣测，陆续，你别忘了，刚来的时候你还推测我和前男友该有个什么。你这毛病就不用改改？”
陆续看着前方，眉目从容道，“那不一样。”
“狡辩。”
夏炎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这不是回陆家的路。
“给你搬家。”
“我那边我住得好好的。”
“还是换个地方。”
“可我的房子还没到期。”
陆续手握着方向盘，并没有再说话，车子平缓地转进一个小区。
道路两侧是高大挺拔的香樟树，车子驶进去有阵阵轻风吹来。他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径直走进了左手边的楼棟，门口有接待小姐开了门，招呼道，“陆先生回来啦。”
陆续冲他点点头，“小李，张阿姨来过了吧。”
接待小姐长得端庄，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酒窝，“刘阿姨这阵子都是隔一天来一次，今天没有来，她说过您要是需要每天打扫的话，我跟她说一声。”
陆续偏了偏头，短暂思考了下，“那明天开始每天都来吧，还是老时间。”
“好的，陆先生。”
他朝她看了眼，“上去吧。”
接待的小姐按了电梯，他们一起上了楼。电梯在16层停了下来，他先下去，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清脆。夏炎忍不住看大理石繁复的图案，闷着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西边户型的大三室，改装成二室一厅，灰白色调，亚麻色沙发，黑色烤漆餐桌。客厅的茶几上整齐摆放着书籍，资料，最上面还放着一本半开的财经杂志。
天气有些热了，他拿出遥控器开了空调，从冰箱里拿出水来喝，“冰箱里有水，自己拿。”
夏炎坐在沙发上，有阵阵凉风从空调出风口吹出，暴露在外面的手臂很快就起了鸡皮疙瘩。
陆续喝了水，将茶几上的书摞成高高一堆，卷起袖子，弯下腰来，轻松抱起那堆。夏炎看着他坚实的小臂绷紧，充满张力，渐渐走远。片刻，他又从书房出来，走进卧室，虽然隔着一道墙壁，夏炎还是听见里面摞书的声音。
一会，他从里面出来，“笔记本电脑，留给你？”
夏炎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看了看他，“不要，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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