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苏岸

　　 在唐安的瞄准镜里，一把小刀，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心。

　　只不过这次它没有再闪烁着耀眼的银光，只有半截黑色的刀柄露在外面。

　　“嘭！”小刀完全掉落入了地板之下，唐安的子弹成为了破开铁板的最后一次攻击，子弹摩擦过空气的热度轻而易举地点燃了那些细碎的粉末，一齐落入地板的底下，形成了一次小型的爆炸，沉闷的爆炸声一个连着一个，不过短短数秒，整个集装箱便又陷入死寂。

　　“发现逃…”扩音器似乎还在努力播报最后两个字，然而终于还是失败了，声音随着集装箱的感应灯一齐消失，如果不是现在的天空还有些光，恐怕他们还不得不摸黑前进。

　　“你听见了吗？”终于结束了猫和老鼠大战的迟飞廉忍不住摊到在那几张公文桌上，揭开头盔透了几口气，抬头问还倒贴在集装箱天花板上的唐安，“Escaptor，逃跑者。”

　　“囚禁。”唐安直接得出了结论。

　　迟飞廉顺手又敲了两记身边的铁桌子，示意唐安自己听，“铁的，外面裹了木头，里面是镀锡铁板，这个集装箱的整个结构都是一体化的，铁板的硬度也是计算过的，就是为了这个机械臂东打西闹的时候，不会把这个地方锤个稀巴烂。

　　实在是太热了，迟飞廉干脆凑近了机器底下的窟窿，想看看那里有没有现成的冰块，一低头却只吃了一嘴刺鼻的烟味，“好在你兄弟我是化学系的高材生。只是这个硫酸和硝酸的味道，咳咳、太难闻了。”

　　子弹的弹药是怎么制成的？组织的孩子们没有答不上来的：浓硫酸，浓硝酸，加上棉絮风干。

　　唐安在瞄准镜里清楚地看见了整个过程，黑色的粉末把冰水缓缓染黑，底层的铁板逐渐发黑，随后有气泡缓慢冒出，短短几秒，铁板就被融成了薄薄的一层，当插在冰块上的小刀终于垂直落入时，坚不可摧的铁板被轻而易举地扎出了一个洞！

　　“这人真是个疯子。”唐安在心底里又悄悄重复了一遍，且不说在战斗中一次性用掉一整排子弹是多么浪费的事情，这些粉末本就极易燃烧，如果不及时将冰块中的水同粉末混在一起，很有可能一瞬间就把人炸成了肉糜。

　　“不过真正溶解这个铁板的其实根本不是酸，是电极反应…来来来，我给你上…”

　　“上个头，假冒大学生。”唐安忍不住拿枪杆锤了他一下，头盔里立刻传来警告声，告诉他不能够攻击队友，把一边的迟飞廉逗得哈哈笑。

　　笑罢，迟飞廉用铁丝轻轻旋开第四集装箱的门，“最后啦。”

　　“嗯，老规矩。”唐安说着，重新为狙击枪上子弹，一边静静地趴在第二集装箱的天花板上一动不动。

　　“交给你了。”迟飞廉说着一脚踢开了最后的大门，左手干净利落得合上了面具，右手的手枪蓄势待发。

　　然而迎接他的，却只有成排空荡荡的医药柜和一个人。

　　说他是人都有些勉强，在迟飞廉看来，这个人被称为鬼更确切一点，还是饿死的那种。虽然穿着笔挺的西装，甚至在胸口打了一个像样的蝴蝶结，但是无论是空荡荡的衣袖还是宽大的裤腿都能让人想象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深陷的眼窝下有着不自然的微笑，一步一晃地朝迟飞廉走来，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他手上的枪。

　　“欢迎，欢迎。”他嘶哑着开口，声音像是电锯划过木头，说的居然是带着中式口音的英语，“我在这里关了这么久，是终于要等到接我回去的天使了吗？”

　　“很抱歉，我们不是什么天使。”即使对方毫无攻击力，迟飞廉也不敢松懈半点，他见过在尿布里被人塞进炸药的婴儿炸死了一层百货大楼的人，和那孩子纯洁的笑容比，这个骷髅头不知道要危险多少，念及此，他用枪无声地抵住了那个人的胸口，改口说起了中文，“不知道，可否请这位先生和我们走一趟？”

　　“中……中文？”那骷髅头笑得更加诡异，整个身子都在以一种奇怪的频率颤抖着，“哈哈…哈哈哈…我的老天爷！”

　　“不许动！请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是…”不知道这人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疯了，迟飞廉将枪口又抵得紧了些，义正言辞地大声威吓对方，刚刚唐安在耳机里已经轻轻敲击过两声，那是确定没有更多敌人的暗语，迟飞廉的声音都顿时提高了不少，却不想那人却忽然蹲下来，将头都抵住了枪口！

　　“开枪吧！这位调查员？警察？或者是什么更高级别的执法人员？啊…无所谓啦，不论如何，开枪吧！”那骷髅头甚至伸手准备去扣动扳机，迟飞廉大惊，一瞬间退后，用手提起这人，谁知道他力气太大，随手一提，竟然将这个人轻而易举地举过了头顶！

　　“哒哒哒！哒哒哒！”耳机处忽然传来短促的三声急响，那是有外人前来的暗号，迟飞廉心下大惊，下意识回头去看，手上的力道虽然没有放松半分，那人却用力挣扎了起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安忽然打出了第一发子弹。

　　“啊——”有尖锐物落地的声音和男人的惨叫，迟飞廉回过头去，才惊讶地发现有一把小刀落在自己的脚边，男人的左手腕已经脱臼变形，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弯曲着，迟飞廉眯了眯眼睛，才发现男人的脖颈中间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还有血滴微微渗出。

　　“先生，想自尽可不是一个好方式…”

　　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听见声音的迟飞廉心底微诧，再怎么样的强人也不能够单枪匹马过来援救吧？听这个重量……应该还是个女孩，没事，唐安能解决的。

　　这般想着，他定下心来将那个男人直接压到地板上，不顾对方痛苦的嚎叫，取出束缚带就准备把他捆起来。

　　“苏岸？”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像是一根无形的束缚带，让迟飞廉在一瞬间不得动弹，迟飞廉生平第一次在任务中想要逃走的感觉，他在她的面前扮演过胡搅蛮缠的学生，表演过不可一世的二世祖，也尝试过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却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想要做一个出风头的英雄，带她去实现梦想的怪异邻居，邀她共舞的忠诚骑士。

　　他是矛盾的，他混乱的内心里渴望着她的理解和靠近，但是又害怕并且抗拒她知道他手上真实的鲜血。他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地勒令他离开，可是他的内心比谁都清楚他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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