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有个滑坡
北方的秋天很短。
有很多地方都流传着“过完夏天就是冬天”的说法。
这个小镇很冷。也不知是老天爷调皮还是冬天迫不及待的要来，本来是下着雨，这会儿都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又因为不熟悉本地的气温，粉身碎骨的落在地上。
小镇上悠闲，孩子已经接回家，一张张小脸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冰雹，他们弯着眉眼，嘴巴张着，一惊一乍指着窗外。洗车铺子里的人收了工具，拉下了卷帘门；超市门口亮着清冷的灯光，老板娘端出炖好的鸡块儿，招呼着家人吃饭……雷娜没有带伞，冰雹砸在身上化成水浸入了衣服里，她裹了裹身上的米色风衣，打了个寒颤，望着对面一家店铺。那是一家饭馆，亮着这条街上唯一的暖光，她能看到不慎明亮的窗户上升腾起一股股的热气，炉子里的火光映红了窗外的地面，波动出霓一样的光彩。
雷娜太冷了，呼出一口白气，朝那家饭馆走去。
店里没有客人，老板一家人正在吃火锅，看到雷娜进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四双眼睛全朝她看了过来。
”有吃的吗？“雷娜开口问道。房间里的确很温暖，雷娜乍一进来，身子还不适应的又打了个冷颤，她吸了吸鼻子，一股子羊肉的膻味。
是客人。老板娘先站了起来，黑色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嗒嗒两声响，笑着说道，”有有有，咱们这里有炒菜、有砂锅、有米饭馒头，这是菜谱，你看看吃啥“。
雷娜选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看着单页的、油腻腻的菜谱，她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你们吃的是什么？“
老板娘正舔着牙齿上的肉丝，闻言笑道，”那是我们吃的“。意思是说，店里不卖。
雷娜哦了一声，”那给我来碗面吧“。
”有肉丝面、鸡蛋面、青菜面你吃那种？“老板娘又问。
两个孩子中有一个女孩，大约十岁光景，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雷娜，雷娜回望着小女孩，回答老板娘，”都行“。
老板娘紧闭着嘴唇，转身朝厨房走去了。
雷娜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没什么异样，她对上小女孩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慌乱的垂下头，一会儿又抬起头，嘴巴张了几次说道，”你真白，跟……“。
”吃饭！“男人应该是老板了。从雷娜进来，他一直没说话，好像特别喜欢火锅，一直低着头在吃。此时听到小女孩说话，一个粗嗓子就把小女孩吓得抖了抖，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雷娜没有吱声，老板这才抬头看了雷娜一眼，他挑着火锅里的肉片，蘸了蘸碗里淅沥的麻酱，问道，”看你不像本地人，哪儿人啊？“
”兴华镇“雷娜答。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了雷娜一眼，把肉片塞进嘴里，又问道，”兴华镇离俺们这儿不近，你来这儿干啥？“
一个饭店老板对上门吃饭的客人，寻根问底的，这已经很奇怪了，他怀疑了。
雷娜不动声色，说道，”这不是县里组织镇事业单位互相学习吗？我是兴华镇派来学习的“。
老板点了点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县里闲着没事儿，总想着做点啥事，上网报道报道，最近又搞了个互相学习，一起奋进的活动，满大街都拉满了横幅。有一块横幅正好横在了他家招牌上头，把字挡了个严实；用来系横幅的铁丝还把二楼窗户上纱窗扎出个洞，没点儿好处！
也许政府人员并不常出现在这小店里，连两个孩子中的男孩也抬头看了雷娜一眼。看得出来，他比女孩大些，或许是老大，担当多一些，连眼神也有些阴郁。
老板娘端着一碗面回来，热气腾腾的，放在雷娜面前，”青菜面。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减肥”。
雷娜拿起一次性筷子，摩擦着去掉毛刺，道谢，“谢谢”。
老板娘回身坐在火锅前，跟老板对了个眼色，不再说话。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咕噜噜的冒泡声就是吸吸溜溜的吃饭声。
两个孩子已经吃完了，在雷娜身后的小矮桌上玩。小女孩好像很喜欢雷娜，时不时的装着不小心碰到雷娜，又在雷娜偏头看她时，咧咧嘴低下头去。
雷娜看样子是真的饿了，她端起碗喝光了最后一口汤，额头上冒出细汗，拿着纸巾擦擦嘴巴。
火锅也已经吃完。老板端着盆子去了厨房，老板娘端着碗筷跟了快去，一会儿雷娜听到老板娘说，“别倒，这肉留着包饺子，吃不出来”。
老板轻喝了一声，雷娜听不太清，隐约只听到，“都有钱了”这几个字。接着就没了声音。
雷娜庆幸自己没有点饺子，没有吃肉丝面，看来老板娘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主。也是，这地方并不是每天都有客人，看样子，这一家人都指着这家饭馆吃饭了。饭馆整天开着消耗成本，价位便宜还要盈利，可不就得想些其他法子嘛。
雷娜蹲下来，温声对小女孩道，“洗手间在哪儿？能带我去吗？”小女孩的眼睛黑的像宝石，透亮亮的，雷娜能清楚看到自己的样子。她突然想起肖舜尧，想起他说起他父母想要个孙子，想起他恐吓雷小冬影响她要孩子……她不禁好笑，原来很久之前，肖舜尧已经把她规划进自己的未来里……
“我带你去”男孩冷冷的话语打断了雷娜的思绪。
雷娜回神，男孩已经转身在前面带路了。雷娜对小女孩笑了笑，小女孩低垂着头不跟她对视，雷娜起身跟上了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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