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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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校园,百烛夜行

烛火点亮了夜的黑。在校园的一条小道上,每隔几米点了一只白蜡烛,在夜里跳动着诡异的微弱光芒。

风呼呼地吹过,一股纸煳了的味道随着风扑面而来,那种焦煳味满是恐惧的蛊惑,恐惧一点点地蔓延开来。两人心里皆是一动,难道有人在校园里烧纸钱?

两人沿着白烛而走,数了数竟有百盏蜡烛。

随着白烛光的指引,他们来到了通往后山的路上。因着后山里有座明墓,盘长生已通知了考古人员暗中保护好陵区,在陵区的出入口都有人守着,一来防止有人盗墓,二来也想知道有谁会进入墓内。

他们俩徒步而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个人影。

背后的人影盯视着他们,随着他们一起走动,而后在一条小岔道上分开了。

人影站在月下,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往小道上一直走。小树林幽深深地一直延伸,延伸进无穷的黑暗,仿如他们三人走着的就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

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瞳孔开始放大、缩小、再放大,她看清了,那是一双绣了富贵牡丹的红嫁鞋。

“嘻嘻”一声笑在树林里回响,“宁听鬼哭,莫遇鬼笑”的告诫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但一切都已迟了,那比哭声还要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踏着浓雾,如浮在空气中的针尖来回游荡,一针一针地扎在听笑人的耳里、身上。

浓雾里走来了一个身影,身影慢慢清晰,玲珑有致的身材,飘动的发丝,如此美好的一切都只是附在了一个鬼体上。所以女鬼恨,她恨自己如花的生命早已消逝,她恨活着的人有着娇嫩的唇、柔软的身体,而这一切本应属于她的。活着的生命是如此美好,让女鬼忍不住就想吃掉属于她们活着的如花身体、会跳动的心脏、姣好的容颜。

陈稀月惊恐得喊不出声,她的身体仿如扎了根,僵直地站在地上,连眼珠子都不能移动。黑暗的浓雾里,女鬼穿着一件极艳丽的旗袍,旗袍上绣着无数只五颜六色的大蝴蝶,如此鲜艳,扑闪着巨大的翅膀扑下来要将她啃咬、吞噬。

裙子很短,露出了修长的腿,那腿如此白,还浮着无数如蝴蝶一般的尸斑。女鬼的腰身那样细长,如毒蛇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她呼吸不了,因为她知道鬼魂要缠死她。

今夜无雪,气象台说了的,但为何如今下起了白茫茫的大雪,难道知道自己将死而进行哀悼了吗?

她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不可抑制地抽搐着。

“你听得到我的话?嘻嘻,那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了。你的身体真好,真好,看得人垂涎欲滴啊!嘻嘻,让我吃了你吧!”女鬼的嘴根本没动,而她却听到了女鬼的话,“谁让我是你的替身,而你又是我的替身啊。我们终于归来了,你也会归来的……”

女鬼说着陈稀月听不懂的话,阴恻恻地笑了。女鬼的嘴角牵动的幅度是那样古怪,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睛深陷,越来越透明。

雪更大了,不,她还没死,不需要雪来祭奠,她不能死……陈稀月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求生的本能使她喊出了凄厉的声音:“救命啊——”

雪停了,没有了,女鬼也消失了。她站在了一棵大树下,树下燃烧着一堆纸钱,纸钱旁插着一对白蜡烛,吐着幽蓝的火苗。一对童男童女站在树前两旁,呆板的眼,苍白却扑了红胭脂的脸,诡异的红唇笑着看向她。童男童女的中间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是啊,那时的她多明媚,连笑容都是那么明快,弯弯的眉眼,清秀的脸旁还带着健康的婴儿肥。只因着是张黑白照,所以唇黑了,眼神也暗淡下去了,那抹笑此刻看来如此诡异,嘴角一挑,无辜的眼神变得恶毒起来。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而自己却不知道……

想起外国惊悚片《鬼眼》里的小孩,他能看见鬼魂,直到他遇上了一名心理医生,医生帮助他克服了害怕见鬼的心理,帮助许多鬼魂伸了冤。那无辜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深邃惊恐的蓝眼睛,低声道“I see dead people(我看见了死去的人)”。那句英文深深烙在陈稀月的心上,死亡这个单词,是如此沉重。小男孩还说“有些人死去了,但他们都不知道,仍做着活着时的一切,包括重复着活着时的生活,但其实他们已经死了”。果然,到了全剧结束,那个帮助小男孩的心理医生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存在着的只是自己的灵魂,因为贪恋活着时的美好,所以骗过了自己……

一些记忆一闪而过,自己呢,是否也是已经死了,成了贪婪鬼,贪恋着人世的美好,不愿离去……

陈稀月觉得自己的神经开始错乱,她控制不了自己,她已经不再是她自己。她不断倒退,倒退。一只手搭在了她肩头,她惊慌地回头。她想起了,四年前,也是在这片树林里,归溷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扣住她的肩膀希望她能救自己。而她却因为害怕,以为是树枝而拨开了归溷的手,跑了开去。就是那点时间,如果她能回头,如果她不浪费跑开的时间去报警叫救护车,归溷一定不会死。因为,她沿途折回看见归溷时,她的身体仍残留了最后的余温。本来,一切可以挽回的,但是已经太迟。

陈稀月终于想起了深埋在记忆里不愿触及的痛苦往事。因为她的自私软弱,铸成了大错,所以归溷恨她,归溷回来了,回来要她的命了……

“我在这儿——”陈稀月的身子碰到了冰冷的躯体,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说不清岁数的老人。老人蹲了下来,把纸人一并烧了。两个阴童似在火堆里痛苦地挣扎,流出了被火烧过的,花花的油,火烧得更旺了。陈稀月想吐,那油多像尸油啊,尸人在火中朝她笑。

而老人也朝着她诡异地笑:“以血洗冤啊!”

“你看见她了吧,今天是她忌日啊!你怎么可以忘了!”老人忽然发怒,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而她拼命地挣扎。

“我可怜的孙女啊,她是不是告诉你她还会来接你的?哈哈!”

“你……你疯了!”陈稀月用尽全力踢开老人就要跑。

“她走了,还有我念着,为她烧纸。你走了,你觉得还会有人心痛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吗?你就是她,你也要走了。只差一步啊,只差一步!”

盘长生从一旁跃了出来,护在了陈稀月身前。他也是刚到。

“学校里不能烧火,请老人家记住了!”谷清阳照顾着陈稀月,而盘长生正想和老人交谈。老人一躲,躲进了树林里,只听见老人的声音响起:“她还会回来找你的……”

“稀月,你没事吧?”谷清阳见陈稀月眼神呆滞,连忙摇她。

谁料,陈稀月突然笑了:“蝴蝶,好多蝴蝶,五颜六色的蝴蝶。”

谷清阳用力摇她,她脸色一变,拼命地挣脱着谷清阳的手,她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大喊大叫:“不要吃我!”

盘长生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细看木框里的黑白照片,里面的人和陈稀月真像。

“你是不是冷血啊,她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研究照片。”

“她被吓着了,要送去医院,我们是没有办法让她恢复的。你过来看看这张照片。”

谷清阳走近看了,“咦”了一声也觉得古怪:“那老婆婆就是把陈稀月的照片做成这样来吓她?无仇无怨的,干吗要这样做!”

“我会让警察去调查那婆婆的。”

“你果然是冷血的!”谷清阳见他漠不关心,只想着案子,撇了撇嘴。

“那要看对谁了。”盘长生头也不抬,仍在研究那张照片。

见陈稀月忽然又不闹了,谷清阳觉得奇怪,随即想起盘长生一路上都有拿笛子吹奏,估计是那清心的曲子,使陈稀月在那样恐惧的环境下心智仍能不受损发出求救。他们相隔的小路本来就不远,而盘长生早发现有人跟在他们身后了。她心里想着事,惊讶于盘长生懂得如此多,但一出口却是:“对翡翠你就热心吗?”

“……”

见盘长生沉默,谷清阳愤怒了,一脚踢开相框,正要骂他。陈稀月“哇”的一声哭着把照片抢回来,抱着它看,看着就笑了,还用手小心翼翼地擦拭。

“你怎么会认识翡翠,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和你提过。”

“我是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我们还结拜成姐妹。怎么,她对你那么重要,她却什么事都不跟你说吗?你那么爱她,她爱的是谁你又知道吗?”

无视她的挑衅,他仍是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样子:“难怪你们在某些地方如此相像。”相像到他一度把她当作翡翠。

“我是少年高考班的,但考虑到各种原因,我并没有马上进入这个学校就读,所以之前你和翡翠在校园内见面时,你只看见她,你不会发现不远处角落里的我。我只能远远看着你,看着你对翡翠的好,对她的宠,我就很羡慕。而翡翠,我的姐妹却因你而疏远了我,看着你和她出双入对,而我只是孤单一人,我觉得很害怕。我原本报的是工科,但因翡翠我对古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毫无保留地教我,并对我说希望有一天我能把这种能力发挥出来。现在想来,她只是在为你寻个帮手而已,所以她才会不遗余力地帮我联系国内的文物大师,让他们来教导我。我学了三年的文物鉴定,而我也由原来的喜欢变成厌恶。翡翠只是在找一个替身,这两年里,你守着她,她守着另一个人,而我却要为了这个原因守着你。我被束缚在这个感情的桎梏里出不来,而你却冷眼旁观,甚至嘲笑我各方面都不如你的翡翠。我三年预科一完就是大一,大一没半年就已经升大四了。而翡翠仍是在电话那头笑着对我说:‘毕业了就来梧城吧,我给你找了位文物大师,继续深造对你有好处。还有就是给你介绍个帅哥哦,快点回来!’”

“很可笑是不是?我根本就是别人的替身!”谷清阳一口气说完了全部的话。盘长生听得怔住了,他根本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翡翠知道他的心意却不能响应,所以为他找来了清阳。原来他们每个人都很傻。

“事实证明,你很适合学这个,你比翡翠更有天赋。其实你自己知道的,你喜欢学,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代替品。真的!”

谷清阳一把推开他,声嘶力竭地骂道:“我不是翡翠,我不会对你千依百顺。你到底是护着她,你根本就是护着你心里面那个完美的形象,哪怕她并不完美。你在自己欺骗自己,你根本就是在骗自己!”

不管盘长生怎样拉扯,怎样哄她,她的情绪仍是无法控制。他一把拉过她,紧紧地抱着她,任那只执拗的小鹿,撅起了小角把他顶撞得遍体鳞伤。他紧紧地抱住她,终于,她不挣扎了,只余肩膀在微微地颤动,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叹了一口气,道:“傻孩子,你并不如翡翠坚强,也没她成熟,她身上如玉的气质你也没有。你根本就是一个孩子,你会哭会笑,你不完美但你有血有肉,而这却是你比翡翠更可爱的地方,你脆弱得只想让人去保护去怜惜,你就是你,知道吗!”

谷清阳瞅起了哭肿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盘长生扭开了脸,但他脸上的红让她心动和心安。原来他还是在意她的。

盘长生见她安静了,帮她抹了眼泪,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就是个孩子。”

他的笑有点难看,他笑得很不自在,因为他也羞,竟被个小姑娘弄得手足无措。

“那你会照顾我吗?我可还是孩子呢!”

盘长生愣了愣,很轻微地“嗯”了一下、她听了眉眼一弯,唇边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那样高兴。她手一伸,恢复了从前的无赖样子,挽着他的手,赖着他不放。

“你认真看照片,照片上的人真的就是陈稀月吗?”

“难道不是吗?”谷清阳满脸的不可置信。

盘长生摇了摇头,她真的不是翡翠,翡翠比她细心谨慎,比她敏锐。一转瞬,对上的是委屈的双眼,她知道他又想起翡翠了。他尴尬地咳了咳,道:“照片里的人眉心处有颗痣,而且五官也是小了一号的。照片通常要比常人的五官大一号,尽管五官很相似,但明显要比陈稀月更清秀些。很难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但事实确实存在。”

“难怪照片上的五官不大反而显小,原来是这样。”

“那死去的女孩又是谁?”两人同时说了出口。

市人民医院的条件很好,环境和医疗设施都是一流。经过一夜的惊吓,天一亮,盘长生就拉着谷清阳跑到医院看望陈稀月。用他的话说,他要保护好她们两位,她们两位目前处于非常危险的时刻。

陈稀月恢复得很好,医生和盘长生说起她的病历,由于她之前受过严重惊吓所以很容易会诱发旧患,心理医师已经为她实施催眠,让她将心中的恐惧完全地发泄出来,并做了积极的引导,现在已无大碍,所以也就不需劳烦精神科医生了,休息两天就能出院。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高兴。于是盘长生吩咐:“由于时间紧急,我们要分头行头。你在学校里好好查查昨晚是为着什么原因要点百烛,再者查探一下四年前和陈稀月、林七月有关的情况。我要去一个地方。”

谷清阳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校志室里,盘长生在努力地翻查一些档案。都是一些无用的东西,但在一卷古籍中却发现了异常,里面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卷籍已很陈旧了,泛了黄,他用手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纸张仿如不受重力,要马上碎开了般,实在使他看得费劲。

时值天下大乱,为兴我之中华,建立兴中大学。此地本名公主坟儿,选此处建校实有不可说之重大内情。

因着乱世动荡,生灵涂炭,人之惨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数婴孩饥饿横死,啼哭之声声声不绝。世人本着向善之心,一心只想冤魂饿殍得以解脱,立此书香圣地,以其圣洁之气洗涤一切怨恶仇恨,以莘莘学子赤子之心,长存于世的浩然正气渡其苦痛之心,轮回六道,还此太平,也就是一件功德圆满之事。

世人可怜,故只镇而不压,终得渡之,校园浩然正气长存也。今立中山圣铜像于此,正气永存,香火鼎盛而书香满天下也。

这段文字到此结束。再看日期,倒是1938年的。里面还有附记,这所学校清末就有,但因着战火纷飞,战事吃紧,把学校重新迁徙到此处,远离京城是非地,并且重新命名为兴中大学。但为何他在这所学校里没有见过孙中山铜像呢?

再往下看,这所学校的校长姓章,是共产党人。当时学校也是隐藏共产党为其提供避难所的地方,而出资修建学校的却是名为“归后悔”的男人。里面有他的生平,但很简单,他不忍看中国大好河山遭到涂炭,毅然捐出全部家产修建大学,报效祖国。但有一点,重新选址的地方必须由他来定。

又是姓归。盘长生感到头痛无比,这次的事难道还牵扯到学校的建校史吗?按理说,把学校搬到郊区也并无不妥,但怪就怪在这一句上“无数婴孩饥饿横死,啼哭之声声声不绝”。看来是有人想通过建立学校以书香圣气压制邪气,并导其向善,平下怨恨归入轮回正途换得人间太平。道家里的道士也承认有此一法。虽然是迷信,但看来出资建校的人是深信不疑的。这公主坟的地上,民国末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何矛头直指现在的几宗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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