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
于枫拿好昨晚便收拾好的包裹, 匆匆去了将军府上。
楚莹早早起了,拿着一杆红缨枪操练一番,出了一身热汗。
“阿娘威武!”候在一旁的三个小家伙齐刷刷地拍起了手。
楚莹一人给了一个爆栗:“一天到晚没个样子,这要是回了长安城,叫你们傅姨见了,像什么话!”
她还指着这几个臭小子能争点气,把清颜家的蓁蓁骗回来做儿媳呢!
十多年不曾回长安,也不知清颜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边关苦寒, 她每日只能对着高秋荻这块木头,和兵营里一群大头兵,没意思极了。如今回长安, 总算能瞧瞧好看的小娘子们洗洗眼睛了。
高澄兄弟三人互相对视, 齐齐叹了口气,夸她还要生气,阿娘可真难讨好。
“于军医。”将军府的下人向于枫问好, 她微笑着点点头, 抱着包袱向院中走去。
楚莹收了枪, 正要同三个儿子一道去用早膳,见了于枫来, 不禁有些惊讶:“小枫?你怎么来了?”
于枫是大渝书院医学院的学子。
她本是寻常农家女,五岁时亲母病亡,不久后父亲续娶,生下异母的弟弟。
随着弟弟年纪渐长,因为家中穷困, 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当时她还不叫于枫,她没有名字,父亲和四邻都叫她于大娘。
偷听到父亲和继母打算将自己卖到富家为奴,她趁夜偷偷逃了出来。
她不想当奴婢,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别人。
于是她一路乞讨,上了长安城。
从前她在去县城卖绣品时,听人议论,长安城里有一家书院,就算是女子,也能入学读书。
读书识字…
那是她梦里才敢有的场景。
于枫最后还是到了长安城,所幸如今盛世太平,才叫她一个小小女子不至于死在半路。
于枫在大渝书院的启蒙班学了一月,顺利通过了考试。
大渝书院建立以来,有许多大字都不识的人上门。对于这些人,傅清颜并未一口否决,而是特意设立了启蒙班,若是一月之内能通过考试,便能入学。
这并不简单。
为了能入学,于枫日日苦读,好在她天资不差,功夫不负有心人,得以成功。
于枫实在努力,他们这些求学之人住的厢房里备的灯油不多,为了借光,便去了书院枫树林,借林中灯笼的那一点微光学习。
也是因为这样,于枫遇见了处理事务晚归的傅清颜。
于枫这辈子都忘不了,山长微笑着问她的名字,她笑得那么好看,仿佛静夜里散发着幽香的玉兰。她不同于于枫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
于枫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嚅嗫道,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大娘…
两个人交谈起来,傅清颜若是愿意,天下难有人不会在她面前放下心防。
分别之时,于枫大着胆子请傅清颜为她赐名。
傅清颜指着泛红的枫叶对她说:“若是你不介意,叫枫如何?枫叶的枫。”
于枫强忍着激动点头,从此她便有了自己的名字。
傅清颜是于枫的向往,她盼着自己也能活成她那般模样。
后来,于枫选了医科。她想着,若是自己会医术,天下如她母亲一样病死的人,或许会少一二。
学成那年,书院号召医科学子前往边关行医。
这不算个好差事,边关的艰难众所周知,习惯了长安的繁华,如何受得了边关的苦寒?
最后,只有于枫和其他三人去了。
于枫觉得,在边关,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楚将军!”于枫的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向楚莹行了礼,递上怀中包裹。
“这是…”楚莹不解道。
于枫解释道:“卑职想请您帮我把这披风带给山长。”
除了为士兵诊治,于枫还常常为边城百姓义诊,这是书院医科一贯的做法。
这件披风就是一位病人为了感谢送来的一张上好皮毛。于枫亲手缝制了披风,想着送给傅清颜。正巧楚莹和高秋荻受了命令,即将回长安换防,于枫便想请她帮忙带回去。
楚莹反应过来:“我险些忘了,你可是大渝书院的学子,也算是清颜的弟子了。难为你这一片心,放心,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把披风完完整整地交到清颜手里。”
于枫谢了她,也不好多加打扰,退了出去。
边关的风吹起来总是像刀子一样利,于枫拢了拢衣领,脸上露出真心的笑。
“即便身为女子,也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不是依附他人而活。你很勇敢,我希望未来,你也能坚持初心,活成自己心中的样子。”
山长,我会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
于枫脚步轻快。
长安城。
城门口,楚莹驾着马一路狂奔,终于看见了大大的长安二字。
“哈哈哈!长安城!老娘杀回来了!”楚莹叉腰大笑。
她身后,高秋荻并三个儿子无力掩面。
“阿娘这样好丢人…”
“嘘,你想挨揍了吗?”
楚莹正沉浸在兴奋中,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的吐槽。见他们跟在后面慢吞吞的动作,不由催促道:“你们赶紧的!”
高秋荻父子四人只能遂她的意,加快了速度。
大渝书院,俞文晏独自坐在湖边垂钓。
他今年不过八岁,一张脸玉雪可爱,将傅清颜和俞锦觞的优点全继承到了,长辈们见了他从来是喜笑颜开。
加上他颇得俞锦觞油嘴滑舌的精髓,嘴甜得像抹了蜜,谁瞧了不爱。
尤其是赵琰,几乎要把他宠到天上去。
在这样的宠溺下,俞文晏几乎长成了一个小魔星,大渝书院上下,几乎都被他捉弄过。
他唯一怕的,也就只有傅清颜一个了。
楚莹想见傅清颜的心情实在迫切,如今正是早朝时间,楚烨不在,她又不想回去楚家看她爹的脸色。于是在拜见了高家父母之后,她便独自往书院来了。
楚莹换上了一身月白纱裙,许久没有穿过裙子,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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