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保守治疗。”路嘉听不懂什么瓣不瓣的，只知道她必须马上见到周恺。从实验室的人那里打听到周恺所在医院的地址，路嘉当天就赶了过去。她的英文水平不算好，找了好久才找到医院的具体位置，花了好些时间跟医院的前台护士沟通，才知道周恺的病房。
医院非常注重病人的隐私，不肯告诉路嘉关于周恺的消息，路嘉只能问心脏内科的病人住哪里，一间一间找过去，在靠电梯间的那头找到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周恺。
周恺很高，以前就瘦，现在生了病，就更瘦了，躺在病床上，就像一个纸片人。路嘉迟疑着走进病房，目光跟周恺对上的一瞬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周恺看见路嘉，惊讶的程度不亚于路嘉看见周恺的程度。周恺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说：“可以啊，路嘉，国内闹得那么大，没想到你竟然跑美国来了。”路嘉用手背揩去眼泪，擤了一下鼻子，挤出微笑，努力打趣：“你比我更惨，都躺病床上了，意气风发呢？年少得志呢？”
周恺苦笑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路嘉赶紧走上前，扶起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他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儿，说：“也许就是因为我人生的道路走得太顺了，才会摔得这么惨，重新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像你，之前那么惨，现在反而活蹦乱跳的。”
周恺像是经历了沧
海桑田。听他说出这番话，路嘉心如刀绞，却不知如何出言安慰他：“你……会好起来的吧？”周恺轻轻地摇了摇头：“已经不可能了。做学术的人最相信的就是科学，科学告诉我，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路嘉还是没忍住流泪，带着哭腔说，“所以你才会特意回国，找到闵璐，跟她共度一段时间，然后残忍地离开？”路嘉已经不忍去苛责周恺了，但她挺好奇周恺这么做的动机。“我……对不起闵璐。但是，只有她才能让我忆起最青春、最灿烂的时光。其实……我一直记得那个傍晚，闵璐洗过头来找我，湿漉漉的头发披在后背上，浸湿了她的衣服，她的肩带隐约可见，洗发水的香味混杂着她身上淡淡的少女味。在夕阳下，她向我表达她的心意，我回答说，我在北京等她。其实，那是我关于夏天最美好的回忆。我本来想告诉她，她可能永远也追不上我的脚步了，可那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向她许下了诺言。在离生命终点越来越近的时刻，我有关青春的回忆，只剩那个片段了。”
路嘉坐在他的病床前，静静地听他讲起过往。他讲的明明是淡得跟落日前最后一抹余晖一样的青春，她却觉得万分揪心。
周恺的眼神已经没有什么光亮了，路嘉在他身上看不出意气风发、年少得志的曾经，只看得到一副病重的躯壳。
“你
爱她吗？”路嘉问。
“爱吗？我不确定。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如果要我提起青春，那就只有闵璐一个人了。”
“你知道吗？”周恺提起闵璐大学毕业那年来加州找他的那段回忆，“其实，我真的很想好好陪陪她。她刚大学毕业，怀抱着对这个世界的美好憧憬，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将美好展示给她看，让她不至于过早地对人生失望。可是，那几天恰逢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实验要出成果，我必须守在那里。没办法，我只好找了一个最信得过的哥们儿Tony带她出去玩，可是她太漂亮了，你知道的，很少有男人跟她接触后不为她动心。她跟Tony出去玩，回来Tony跟我说，她勾引他，我不信，但我出于尊重，还是问了她，她说没有。私下里，我跟Tony打了一架，打到他住院，我蹲了半个月局子。这件事情，她不知道。”
这件事情，路嘉听闵璐提过。闵璐非常委屈，那时候她还在加州，躲在周恺家的卫生间里，把水声开到最大，打着国际长途向路嘉诉说她的委屈，在电话那头号啕大哭，最后哭掉了路嘉好几百的电话费。
说完这些话，周恺突然猛烈地喘起气来。路嘉手忙脚乱地按了病床旁的报警铃，立刻有护士跟医生冲进来，把路嘉挤到一边儿。他们说了个什么单词，大吼着推来了一系列仪器，可是没
有任何作用，周恺休克了。
经过抢救，旁边仪器上显示周恺的血压并没有回升。
再后面，路嘉就被请出了病房，后来的场面她没有看到。周恺被推出病房，送进了手术室，她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候。没过多久，两个黄皮肤的中年人出现，她认出来，那是周恺的父母。周恺的父母由于挂儿心切，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路嘉。不到一个小时，手术室灯灭，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路嘉虽然听不懂他说的那一串英文，但是“Sorry”这个单词她还是听懂了。紧接着，路嘉看到周恺的妈妈无力地瘫倒在周恺爸爸的怀里，两个老人痛哭流涕，抱作一团。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大的悲哀之一。路嘉用磕磕巴巴的英文向医生了解了周恺的死因——冠状动脉瘤破裂导致心包填塞。路嘉没有跟周恺的父母打招呼，而是朝着手术室的方向鞠了一躬，离开了医院。她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回国。上飞机前，路嘉把一段录音发给了闵璐，在录音后面加了一行字：临终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二十五分。那是在周恺临终前跟路嘉唯一一次还算交心的谈话，被路嘉有意地录下来了。闵璐收到录音后的反应是怎样的，路嘉在第一时间肯定无从得知了。她再跟这个世界重新联系上，得在十几个小时后了。回到国内后，路嘉补办了之前停用的电话卡，登录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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