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1

　　-

　　关于陈晁自杀的事, 搜索引擎上有好多种说法。

　　唯一确定的情形是他在与父亲生活的家里点燃了炭火, 关紧门窗, 然后等待死亡。

　　那是一个与以往一般无二寒冷的冬天。

　　他的公司给予回应，一切都是误报。

　　他烧炭是为了取暖。

　　急救是弥补挽回事故。

　　提及陈晁自杀的媒体，全都无一例外收到律师函警告。陈晁出席的场合一系列关键词通通都是红灯。

　　不过也有些自媒体一类的漏网之鱼。

　　周倚凡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好。

　　去当面对质吗？

　　怎么开口才好？

　　总不可能像平时问“订不订外卖”一样大大咧咧问“以前你是不是自杀过”吧。

　　天啊。

　　这可不是大大咧咧。

　　这根本是没心没肺。

　　说到没心没肺, 隔天来把新剧本交给她的就是就连她都觉得没心没肺的黄山小哥。

　　周倚凡一宿没睡好，靠跟化妆师美言几句来维持状态。

　　翻了一遍新剧本。

　　她原本应该要喜出望外的。

　　但就因为梅玲大半夜里的那一句话，害得她现在比起自己戏份变多更在意陈晁的事。

　　周倚凡望着被场记拉着说话的黄山，忍不住开口：“要是能像小黄这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别这么说嘛。凡姐，”他笑嘻嘻地道，“就算是我，也会有烦心事的啊。”

　　她倏然想起前些天时, 他说过的一句话。

　　“拿过戛纳影帝，演的电影入围了奥斯卡, 现在自己都当导演了”。

　　竟然跟他同岁。

　　像陈晁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经历过些什么呢。

　　至少成名后自杀一事，不是谁都体会过的。

　　当然, 也不一定他就真的死过一次。

　　其实最动摇周倚凡的，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破公主号添油加醋写的内容。

　　说陈晁百分百是自杀。

　　说他是去便利店买的炭盆。

　　说他跟收银台的店员说了“找零也没有意义”。

　　虽然知道真实性没有保障。

　　虽然也想破口大骂说“你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在他身上植入了芯片搞《黑客帝国》那一套”。

　　但是。

　　不安的感觉却像开闸的洪水。

　　各种烦恼纷至沓来。

　　除了这个以外。

　　“卡。”

　　“卡。”

　　“卡。”

　　在拍摄现场所遇到的问题恐怕才是当下眼前她最应该上心的。

　　周倚凡刚刚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

　　心理负担是一方面，能力有限是另一方面。

　　为了表现出被困在山上数日生理状态的虚弱，心理上的恐慌, 周倚凡也好，剧组其他人也罢，大家都费尽了心思。

　　因为只是数日, 周倚凡没刻意减肥。

　　她原本也有够瘦的了。

　　拍摄时全力以赴，在陈晁眼里却还是差了点什么。

　　尽管大家都安抚她说“没关系”，说“是导演要求太高”，但周倚凡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她裹着毯子，一天下来颗粒无收却精疲力尽。

　　其余工作人员还要去讨论后续对策。

　　周倚凡被黄山送回房间，等他走了，她才慢悠悠去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电视机正停留在电影频道。

　　在放映的，是陈晁的那部《妈妈》。

　　那是大陆电影取得荣光的一年，也是值得记入史册的时刻，于陈晁而言，那就是他的起点。

　　少年时的他在灰蒙蒙的街头等待他残障的母亲。

　　他的眼神警觉、明亮，充斥着对世界的抵抗。

　　周倚凡撑着下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像打磨石头般思考，他到底是怎么演出来的。

　　才十三岁。

　　周倚凡以前有去国内数一数二的戏剧学院旁听过。

　　都说表演是有技法的。

　　什么“体验派”、“方法派”、“表现派”。

　　周倚凡真的认真听了。

　　也是真的不会。

　　但是这一刻，她难得地用上了这些知识。

　　这时候，他用的应该是体验的方法吧？

　　这世界上有天分的人太多了。

　　这世界上有资本努力的人也很多。

　　比她更有天分又更努力的人比比皆是。

　　周倚凡一通宵没睡，坐车颠簸了一路，也没吃饭。再去演的时候，这一场，结果和她搭戏的老戏骨都说了句——“有点意思了”。

　　差不多到中午，收工，吃饭。

　　周倚凡跌跌撞撞，头晕得要命，靠在折叠椅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黄山拿盒饭过来，她却摆摆手。

　　她一睁开眼，只觉得满目都是闪耀的金星。

　　还是休息不得。

　　周倚凡往树林深处走，转了几圈只是想松口气，刚撑着腰站定，抵在脊梁后的手就被抓住了。

　　他拉着她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周倚凡下意识刹车，却敌不过陈晁的力气。

　　差不多到没有人影的地方，他才松开她。

　　陈晁说：“不舒服？”

　　周倚凡昧着良心摇摇头。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