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终

　　清市警方的地毯式搜查终止于晏辞出院的前三天。

　　林锦那天带着医生从楼上赶下来，对晏辞进行了初步救治，接着分别在周桎的房间和楼顶上发现了孙羌以及江老的尸体，由于事故重大，凶器特殊，还有伤者，杨俞勒令游艇提前返航，将各位宾客都安全送回了家。

　　周桎一行到达医院，第一时间与警方重新取得联系，描述了当时的情况，接下来的事宜便交由两地警官联合解决。

　　齐队长带着一干人手，在办公室和监控室废寝忘食，终于找到李三已经腐化的身体，确认其在出现在探头下最后一刻的一个小时后被孙羌手上的勃朗宁击杀于一截高速路段，继而被抛尸野外。

　　整合各方面的消息资源来看，应该是两人观点不和导致孙羌起了杀心。后来他通过林之棋知道了周桎的行程安排，在安全屋修整了没多久就开始另寻出路，寻找到了之后同行的队伍。

　　警方之前得到的信息就到这里，并不知道那支队伍由境外的退役士兵组成，警惕性在常人之上，一般受雇于人，拿钱办事，目的单一——杀死江老。

　　他们本来就计划缜密，证件齐全，确保万无一失地顺利进入公海，后可能出于与李家的私人交情，或者和孙羌达成了某种交易，才捎带上了孙羌。

　　上了游艇后，他们便分散了开来，谁知孙羌吸了毒精神不济，人没杀掉，自己还被敲晕了。

　　简单说来，周桎和晏辞不是主要目标，因此他们到了会合地点也只是象征性开了一枪，追了两步便放弃了，干脆将孙羌视作替罪羊，直接射杀在周桎的房间内，迅速逃离了公海区域。

　　剩下其他事情都与他们无关。齐队长将大部分事实告知他们，对他们的协助表示万分感谢的同时，批评教育了仍躺在病床上的晏辞，历时约一分二十秒。

　　周桎平均每天去一趟医院，周末放假次数会适当增多，同晏辞聊这些事情的时候少，多数时间只是拿着文件陪在旁边，看顾他多喝一碗汤，多下楼走几步路。

　　春末天气正好，本市气温悄悄爬升到了二十出头，暖风宜人，日光温和，晚饭后温度稍有下降，医院里来往的人也渐少，周桎便叫醒昏昏欲睡的晏辞，问他要不要下楼散心。

　　晏辞眼睛半睁着，嗯了一声同意了，但看表情兴致不高，自己下了床后又坐了回去，问周桎可不可以让他坐轮椅。

　　周桎说可以，依仗VIP病房的特权从护士站拿了轮椅放到床边，扶着晏辞坐上去，又推着他进电梯下楼。

　　晏辞进了电梯表情还有点没睡醒的呆，头顶一撮头发翘起来，周桎伸手按了按，被他没什么精神地抬头顶了回去，离周桎远了一些。

　　不过他不排斥出门，也没有吝啬说话已经算是一大幸事。

　　主治医生对晏辞很上心，通过频繁的检查，已经再三向周桎以及晏辞的父母表示，晏辞的状况并不是PTSD的表现，但是话的确变少了，动作也不多，不常笑，唯一见到周桎还要不经意一样躲一躲。

　　周桎不来又不可能，晏母曾在病房外碰见他，尝试暗示过几次，被认为脱敏疗法比较有效的晏父带回了家。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微风从门帘的缝隙吹进来，带着些许凉，周桎拢了拢晏辞身上披着的外套，把帘子拉开，先把他推了出去，然后自己跟在后面，径直走到住院楼后面的景观园。

　　落日隐藏在层叠的楼宇之间，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晏辞起先还愿意乖乖让周桎推，后面自己操作着自动轮椅，左右看了看，进了缠满藤萝的走廊里。

　　走廊被树枝和树叶封闭得不透气，稍稍一吸气，鼻息间便充斥了草木特有的气味，有点闷。周桎跟着晏辞往里走，在走廊中央停顿了片刻，问他要不要出去。

　　晏辞还在往前，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但没转过一个轮子的距离，他回头了，朝着周桎“啊”了一声。

　　周桎便替他做了主，把轮椅连带人都转了过来，见晏辞不拒绝，他就把人往外推。

　　到了走廊出口，晏辞突然主动开了口。

　　他声音太小，周桎没听见全部，不过知道是个问句，步伐就自动停下了，把晏辞往路边推，和他面对面坐在木制椅子上。

　　“怎么了？”周桎问，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

　　晏辞盯着他的手，等周桎放下了，他便主动握了上去，说：“我最近心情好像有点不好。”

　　“心情低落。”周桎没指出他变化的语句，简略地顺着他重复。

　　“正常吗？”晏辞拿开刮到脸颊上的碎发，又尝试移动做手术的那条手臂。

　　“正常。”周桎把他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给他按摩了几下。

　　晏辞的手有些冷，不过肉贴肉热得很快，周桎将他的手搓热了，他便动了几下手指，虽然不够流畅，但比起前几天，已经算有了很大进步。

　　他没什么耐心，又像怕疼，只意思意思动了几下，就停手了。

　　周桎盯着他苍白的胳膊看了几眼，又把手伸了过去，被晏辞毫不犹豫地用另一只手打断了。

　　他表情平静，看向原处盛开的火红山茶，轻声问：“你难不难受啊周桎？”

　　周桎不说话，于是他接着说：“我有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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