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万万没有想到，来的是谢涟衣。

她预定的包厢是一个带了小厅的套间，内室吃饭品茶，外厅玄关后摆了小桌和沙发，可供休息聊天。陈兰听到外间门响动的声音就下意识站起身来，盯着内室的红木门，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然后内室门推开，出现的却是谢涟衣。

“叶观呢？”陈兰皱着眉，语气冰冷的问。

“他不会来的。”谢涟衣径自走到她对面坐下，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来做什么？”

谢涟衣没有回答，反问道：“我听小昀说了，张雨翔是你和张原的孩子吧？”

“叶家家大势大，这些只怕早已经查清了。”

这话半是回答半是嘲讽。谢涟衣浑不在意的点点头，确实也没什么错处。昨天叶昀和秦唐聊完，就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自己，震惊过后她就让人去查张雨翔的事情，只用了几个小时，资料就完完整整送到了她手中，事无巨细，其中还包括张原的信息及其个人经历。

“人工腺体你听过吗？”谢涟衣直白的发问。

“没有用的，人工腺体需要刚分化时就提取腺体细胞作为培养引导，而且培养一个人工腺体最少也需要3年时间。”人工腺体是使用刚分化而成的腺体幼态细胞人工培养成接近成熟状态的腺体，但它极为难得。不仅仅是因为培育过程的失败率高且历时较久，更是因为即使培育成功，后续保存过程也花费极大，甚至保存中稍有不慎人工腺体可能会自行萎缩。举目世界，能做到培育人工腺体的机构也只有三家，但名额有限，更显得机会难得。这就成了有钱也未必办得到的事。其实小翔分化之初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条路，但张原虽然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但白手起家的他没有那么多权势和契机，两人拼尽全力也未能得到机会。叶家固然不同，但一则人工腺体的培育条件无法达成，再者小翔等不了三年时间。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儿，所以陈兰并没有太多期待。

但人工腺体只在腺体发育过程中以备万一，若是原本腺体已发育完善，即使出现问题，人工腺体也难以移植。操作困难费用昂贵，能适用的年限又不长，这也是人工腺体一直未普及的原因。

谢涟衣似乎是明白她的思虑，接着道：“叶观刚分化时，高烧昏迷了整整4天，当时的情况并不好，为了防止万一，这才进行了人工腺体的培养。”

陈兰睁大了眼睛，这一信息一时间激得她头脑一片空白，半晌才能做出反应。她明白谢涟衣的意思。小翔没有办法进行人工腺体的培育，但如果和叶观的腺体适配率高，那使用叶观的腺体细胞培育的人工腺体或许也可以一试。人工腺体虽然到底是不如直接腺体移植，但一来对叶观本身不会有影响，而来至少能给小翔延长20多年寿命。欣喜中带着恐慌，绝望了太久的心在这一刻压抑不住的颤抖起来。但很快她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叶观分化时高烧了四天。她其实已经分不出多少心思来关注这一点，但还是问了句：“叶观他……会有影响吗？”

谢涟衣淡淡回答道：“叶观并不知道人工腺体的事，至于能不能用人工腺体救你的孩子，你要去问他，我做不了主。”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向着对面推了推，“这份文件，我们已经签了字，还需要叶观的签名。但有一点……”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叶观他性子软，原本若是多求他几次，或者让他见了那孩子，他未必不会动摇。但现在有了其他选择，无论人工腺体能否成功，你都不要再去找他。”

陈兰眼神闪颤抖了一瞬，她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但到底也是于心不忍，况且这时有了新的希望，也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也无话可说。谢涟衣作势起身要走，被陈兰出声拦下了。

“谢谢你，涟衣，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谢涟衣看过来，“我们上一辈的事情，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陈兰愣了片刻，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你还是这么善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谢涟衣摇摇头，不置可否。

陈兰放松下身体，似乎下定决心了一般，“我知道，你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只怕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释怀。当年我心中有恨，一时想偏了，才会刚生下孩子，就去要挟叶自安。不过之后你也知道的，叶自安并未在乎这个孩子，他甚至在之后报复我时设下圈套，让我原本就艰难的局面雪上加霜。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想着，终有一日我会回来，回来让所有人后悔。可是……可是后来我遇到了张原，一个全心爱我的alpha，我才明白了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再想到叶自安做过的事情，我反而接受了。是我蒙蔽了双眼，你们帮过我那么多……”

谢涟衣未曾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自白，一时间有些无措，脸上拒人千里的冷然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想到两人十几年的相伴，表情间有怅然有疑惑，心头也涌出无数感慨。

陈兰之停顿了片刻，难堪的闭了闭眼睛，然后继续说道：“等我想明白这些的时候，我就决定，我再也不要回到这里，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就当我们从来不曾遇见过。只是没想到还有再见到你的这一天，而且你又一次帮了我。”

陈兰说的动容，谢涟衣默默看了她半晌后，问：“你真能完全放下吗？”

“为什么不呢？我现在有全心爱我的丈夫，有我们心爱的儿子。我也爱着他们。过去的事情，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幼稚的可笑。”

“爱他？”谢涟衣似是自言自语般重复着这两个字。

“对。”陈兰回的坚定，她眼神平静，唇角含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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