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至亲-6

如果不是沈东阳提醒，蔺青梧差点儿真的相信了梁涣兮。

从书店回憩居的路上，蔺青梧想起上回梁涣兮为了女孩子在学校里打架的事。当时，堀杏说，梁涣兮给出的说法是为了一只猫。但蔺青梧想到最近梁涣兮的行径，越来越怀疑那是他在说谎。

蔺青梧给梁涣兮的班主任打了电话，最终，从班主任那里证实梁涣兮的确在学校早恋了。

听罢，蔺青梧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指责班主任道：“老师，学生在学校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您怎么可以不告诉家长？孩子才十四岁，你们学校怎么能容许学生早恋呢？”

“蔺先生，您别紧张。”班主任耐心地说，“现在孩子们都进入青春期了，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开始对异性产生好感，这是很自然的事。我们都经历过这段时期，对吧？在这种时候，我认为对孩子最重要的是给出正确的引导，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于男孩儿，我们还该告诉他，怎样才能保护好女孩儿。一味地禁止，只能助长孩子的叛逆情绪，或许他们本来没那么喜欢，反而为了反抗而反抗，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老师，在我看来，早恋就是不应该做的事！”蔺青梧确认这段时期梁涣兮的改变都是因为早恋，头阵阵发痛，“您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如果走错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吗？他的一辈子就完了！”

班主任连忙道：“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做出积极有效的引导，不是吗？”她顿了顿，“蔺先生，您放心。和涣兮谈恋爱的女孩儿不是什么坏孩子，她是我们班的班长，她的父亲是学校的政教主任……”

“因为爸爸是政教主任，所以女儿就可以随便在学校里谈恋爱吗？！”蔺青梧气道。

班主任立刻说：“蔺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电话那头，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解释，可蔺青梧气在头上，压根没有细听。

很快，他什么都听不见，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站在桥上，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女人在自家的面前徘徊。他以为自己的心跳停了，但好像不是。

蔺青梧挂断电话，慢慢往家门走，脚步小心得好像他才是不该造访的那一个。

朦胧的夜色当中，梁楚雨很快认出蔺青梧。

她疲惫的脸上闪现光彩，如同回光返照。她脚步匆忙地走近，动容地望着蔺青梧，道：“青梧，你回来了。”

蔺青梧费力地咽了一下喉咙，发觉自己的身体冰凉。无数的疑问、恐惧、痛苦和憎恶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嗡嗡作响，隐隐作痛。

“我等了你很久。”梁楚雨苦涩地笑了笑。

蔺青梧没有从她的脸上看见任何羞愧和悔恨，厌恶的心情几乎让蔺青梧的表情扭曲。他控制着，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当年，她消失得那么彻底，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全然没有考虑过梁涣兮之后要怎么过。现在，她凭什么出现在这里，她怎么有脸找到这里来？！

蔺青梧杵在自家门前，完全不想让梁楚雨入内，因为她没有资格。可是，蔺青梧转念又觉察不对，如果梁涣兮在家，梁楚雨怎么会一直等在门前？

这么晚了，梁涣兮没回家？蔺青梧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了。

“我是从王教授那儿打听，知道你和涣兮住在这里的。”梁楚雨的目光里充满感激，说，“青梧，这么多年，谢谢你照顾涣兮。”

“不必谢我，我不是受你委托。”蔺青梧面无表情地说。

闻言，梁楚雨怔了怔。

“如果没什么事，你请回吧。”蔺青梧推开院门入内，看见屋里没开灯，确认梁涣兮不在家。

梁楚雨跟着他走进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景致和房屋，微微错愕，继而快步跟上蔺青梧的脚步。

蔺青梧回到屋里，回头看见梁楚雨已经跟进来，神色看着焦虑而紧张。

既然人已经进来了，赶出去似乎不妥，蔺青梧打开灯，淡漠道：“随便坐吧。”

梁楚雨感激地笑了笑，往屋里看了看，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蔺青梧看她的头发凌乱，脸上的妆也有些花了，好像已经出门很长一段时间。他给她倒了一杯清水，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道：“锡红杉已经死了。涣兮现在是我的孩子，他还没回来。说吧，有什么事？”

梁楚雨握着手包，小心翼翼地环顾整间屋子。末了，她谨慎地问：“青梧，你现在还和沈东阳在一起吗？”

闻言，蔺青梧瞪圆了眼睛。

“红杉的事，我已经从王教授那里听说了。她还说……你为了和沈东阳在一起，离开了他们，带着涣兮在这里生活。”梁楚雨舔了舔完全脱妆的嘴唇，“青梧，我知道，现在和咱们十几年前不一样，在一些大城市里，人们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已经很高了。可是，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镇子，人言可畏，你带着涣兮在这里生活，涣兮又是男孩子，这是不是……不太好？”

“你什么意思？”蔺青梧高声道。

梁楚雨急忙抱歉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为了孩子着想。”

“不需要！”蔺青梧喝道，“为涣兮着想？你把他丢在我们学校的时候，你是怎么为他着想的？”

她的面色涨红，良久，吞吞吐吐地说：“那时候，我连一张大学文凭都没有，带着孩子，岂不是让孩子跟着我吃苦头吗？红杉不一样，他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就算毕业不深造，到了社会上也到处有公司抢着要。涣兮跟着他，比跟着我好。”

“你胡说。”蔺青梧受够了她的假惺惺，戳穿道，“锡红杉是什么人，难道你会不清楚？”

“我确实清楚，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奢望！”梁楚雨的情绪激动，胸口起伏，她含泪看着蔺青梧，“因为我想，再怎么样，他也是涣兮的亲生父亲。”

“可结果呢？他和你一样，把涣兮丢了！如果不是涣兮有我的联系方式，孤儿院找到我，他就得在孤儿院里长大。你们走也就走了，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吗？你们如果不喜欢他、不想要他，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一个个口口声声地叫他‘宝贝’，说爱他，转个身，连招呼也不打就把孩子丢了。周围人指着他的鼻子笑他被爸爸妈妈丢掉，他还哭着喊着说不是，说你们会回来！”蔺青梧的身体开始发抖，“你们离开的时候想象过那个画面吗？想过之后他怎么办吗？现在假仁假义地说为孩子着想，简直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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