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面是一条狭长的河，河水璀璨至极，宛若无数细碎的钻石沉在其中。而待走进了仔细看，才发现，那原来是星空的倒影。

　　后面是数条纵横交错的立交桥，桥上均匀地分布着点点光芒，四通八达地延伸至远方各处，仿佛身上挂着无数盏小灯笼的巨龙舞动着身躯，把夜色分割成了形状不一的无数块。

　　莫繁的身后是立交桥。

　　他站在河前。

　　带着热意的风从河的那面吹来，吹得河面轻轻荡漾起来，倒映在河上的面容倏地模糊了开去。

　　风吹到了莫繁的身上，把他宽松的衣服吹得飘荡了几下，精瘦的腰部若隐若现。

　　但此时他却有一丝错愕，接踵而至的是不断冒出的荒谬感。

　　刚才河面上倒映出来的那张脸，是他吗？

　　没错，是他。

　　他自然认得自己的脸。

　　但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这张脸是他三年前的脸。

　　三年前与三年后，他的长相其实并未有多大变化。但河水倒映出的这张脸，额头左侧有一道细小的伤痕。他之所以认为这是他三年前的脸，就是因为这伤痕。

　　三年前，他走路看手机，拐弯时脑袋不小心磕到了墙，额头被粗糙的墙面磕破了一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伤痕才淡去。

　　怎么回事？他盯着水波浮动的河面，企图再次从起伏中看清他现在的长相。但风偏偏和他作对，一阵一阵，连续不断地吹。

　　然而明明是热风，却吹得他后背凉丝丝的。

　　错不了……错不了……他的记忆肯定没出错，这就是他三年前的脸。

　　他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也不是从不上网、落后于时代的老古董，“穿越”“重生”这类词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此时，他心里冒出的就是这两个词。

　　但是，太荒谬了啊。他难以置信地想，这种事怎么可能存在。

　　从小接受科学教育的莫繁三观受到了冲击，身体像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直到——

　　“莫莫为您准点报时，现在是菲尼克斯时间晚上十点整。莫莫温馨提醒您，可以睡觉了哟。”

　　这个机械般的声音是直接响在莫繁的脑子里的。

　　莫繁切切实实地吓了一跳，身体终于动了，双脚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什么玩意儿？

　　他低头往自己的左手腕看去。

　　刚才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好像余光瞥到左手腕那儿有红光闪了一闪。

　　但是——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糟心地想，难不成红光是从自己皮肤下透出来的？

　　莫繁晃了晃脑袋，他的脑子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他只记得自己出了车祸——没错，他去外地出差，出差结束后回家，上了一辆动车。就在快要到站的前一站，另一辆动车撞了过来……

　　……之后发生什么事，他就不记得了。

　　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睁开眼。

　　现在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莫繁清醒了些，脑袋里的混沌迷雾逐渐被风吹散。

　　他抬头看着河对面不远处鳞次栉比却明显不同于现代风格的建筑物，以及更远处纵横着的数不清的立交桥们，终于确定，他不在地球上。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想，他好像真的穿越了。

　　河面上倒映着的无数星星在风的吹拂下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欢迎莫繁来到这个陌生的星球。

　　-

　　“……九点十分左右，一辆私家飞车撞上熊猫二号列车，发生交通事故，所幸无人员伤亡。私家飞车的车主已被当场拘留……”

　　莫繁穿过宽阔的街道，按着脑内机械音的提示，往他现在这具身体在这个星球上的家走去。

　　就在刚才，他找到了左手腕上那一闪而过的红光由来。

　　虽然肉眼看去，左手腕上确实空无一物，但他试探性地用右手碰了碰之后，也不知摸到了哪，总之在他的左手腕上，出现了一个手环一样的东西。

　　这个东西通体纯黑，上面似乎有不同功能的按键，手指轻轻一碰就能开启——他不小心碰了一个地方，突然便有电脑屏幕一样的界面出现在手腕上方，只不过是透明的。

　　他吓了一跳，心里第一个想法是曾在电影里看到的场景都成真了。

　　接着便是那个机械音又响起——

　　“莫莫真诚为您服务，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这是个问句。

　　莫繁沉默了几秒，而后回了一句：“回家。”

　　“好的，莫莫这就为您规划回家路线。”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莫繁看到透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地图，地图转得很快，在他还没看清什么的时候，一条标红的线路就出来了。

　　“现在是菲尼克斯时间晚上十点十一分，您最快的回家方式是乘坐熊猫二号列车，预计花费十五分钟。现在先请您往西步行八百米，到达最近的列车站点。”

　　莫繁抬头看了眼身后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们，又沉默了几秒。

　　立交桥上路灯明亮，他清晰地看到上面快速开过的一趟趟列车，就像飞一般。

　　“换路线，走路回家。”他说了第二句话。

　　“好的，莫莫立即为您切换路线。”这个名叫莫莫的机械音没有任何质疑，立即便换了一条路线。

　　莫繁满意了，又尝试让莫莫收起透明的屏幕——带着一个□□裸的屏幕走在大街上，多奇怪？

　　莫莫执行命令很快，屏幕一下子便钻回了手环里。

　　不过莫繁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他没再碰手环，而是隔空点了点上面一闪一闪的红点，问：“手环闪烁红点，什么意思？”

　　闪烁红点，这种一般都给人不太妙的印象……比如，即将没电。

　　莫莫说道：“哦，莫莫这是快没电了。”

　　莫繁：“……”

　　得在没电前赶紧回家！

　　周围是闪烁着各色灯光的房屋建筑，它们虽然有高有矮，但统一的都是方形的，透露出一股规整却单调的意味。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广播声在这条街道上回荡着。

　　“……在此提醒广大市民朋友，手动驾驶智能飞车时千万不能喝酒。珍爱生命，远离酒驾！”

　　莫繁跟着莫莫的指示，终于回到了这个星球上同样叫莫繁的人的家。

　　走来的路上，他问过了莫莫——这个直接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是来自他光脑的声音，光脑现在的形态就是他左手腕上的手环——莫莫十分肯定地告诉他，这个和他三年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莫繁，名字俩字的写法都一模一样，今年二十五岁。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栋拔地而起起码有三四十层楼高的房子。房子外形普通，就是方方正正的，和一路走来的街道上的那些建筑类似，不过这房子外墙的颜色倒是鲜艳，竟然是明亮的黄色。

　　莫繁顿时觉得脚步迈不动了，很难说服自己住进这么一栋房子。

　　莫莫快要没电了，没电之前，他亲切地提醒说：“您的房间在2001室，预祝您睡眠愉快，做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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